沈墨推开了那扇门。
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陈腐血气混合着冷冽幽香,如通实质般扑面而来,几乎让他窒息。门内的景象,让他这个见惯了风水异象的人也瞬间头皮发麻。
这里依旧是东厢房的格局,但已完全被五百年前那场惊变定格。
触目所及,皆是大红。红烛、红帐、红绸……但那喜庆的红色之上,却泼洒、溅射、浸染着大片大片暗褐近黑的血迹!龙凤喜烛燃了一半,烛泪混着干涸的血块凝固在烛台上。锦被凌乱,半边被血色浸透,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的凹陷。地面上,血迹从床榻蜿蜒至门口,仿佛有人曾被拖行。
而吕薇宁,那个红衣女鬼,就站在这一片狼藉的血色洞房中央。
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嫁衣,但此刻,沈墨才看清,嫁衣的前襟、袖口,乃至下摆,都浸记了深色的血污,比她衣料的红色更深,更沉。她的脸色在红烛虚影下显得愈发苍白,墨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沈墨,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怨恨、无尽的悲凉,还有一丝……近乎破碎的期盼。
“你看到了吗?沈郎?”
她的声音直接在沈墨脑海响起,带着尖锐的颤音,“这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!这就是你……或者说,‘他’,给我的‘惊喜’!”
沈墨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,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。除了血腥,他还注意到房间的布置极其古怪。墙壁上贴着扭曲的符箓,虽然大部分已被血迹污染模糊,但残余的笔画透着邪气。房间的四个角落,似乎曾埋设过什么,如今只剩下被撬开的痕迹和一丝残留的煞气。而房间的正中央,也就是吕薇宁站立之处的下方,地板的纹路隐约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凹陷,是整个宅院“囊”形煞气汇聚的核心点。
“我不是他。”
沈墨稳住心神,声音尽量平静却坚定,“我是沈墨,来自五百年后。告诉我,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?‘他’为什么要这么让?这宅子的格局,这个‘仪式’,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吕薇宁死死盯着他,仿佛在分辨他话语的真伪。许久,她眼中的疯狂恨意稍微褪去些许,被一种深沉的、浸入骨髓的哀伤取代。
“为了什么?”
她凄然一笑,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头发冷,“为了他的‘道’,为了沈氏一族的‘气运’!我,吕薇宁,八字至阴,命带玄狐,是他选中的……最好的‘容器’,也是启动这‘九转聚煞阵’最关键的一味‘药引’!”
她抬起手,指向房间中央那个漩涡凹陷:“合卺酒里,他下了咒。子时一刻,天地交泰,阴阳轮转之时,他便在此地,以结发妻之心头精血与无边怨气为引,欲强行逆转风水,将方圆百里之煞气汇聚已身,以求……超凡脱俗,甚至,窥探长生!”
沈墨倒吸一口凉气。逆转风水,聚煞已身?这是风水术中最凶险、最恶毒的禁法!成功率万中无一,且施术者必遭天谴,更会祸及子孙后代。那个五百年前的“沈墨”,竟然疯狂至此?!
“但他失败了,对吗?”
沈墨沉声道。如果成功,就不会有这困守五百年的怨魂,不会有这时空扭曲的宅院。
“失败?”
吕薇宁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,“不!他几乎成功了!煞气已然汇聚,他的力量在疯狂增长……可是,可是……”
她的身影剧烈波动起来,周围的烛火也跟着明灭不定,血腥气仿佛更加浓郁了,“他算漏了一点!他算漏了我兄长!”
意难平的角色,于此登场。
“我兄长,吕昭……”
吕薇宁的声音里,第一次流露出除了恨和怨以外的情绪——一种深刻的、无法磨灭的悲痛与……意难平。“他自幼l弱,无法习武,却于道术阵法一途,有着超凡的悟性。他……他一直不喜沈墨,觉得他心术不正,曾极力反对这门婚事。”
她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穿透了时光,看到了那个血腥夜晚的另一个身影。
“那晚,他放心不下,悄悄潜入沈府……正好撞见了那禽兽行凶,欲取我性命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!”